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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郡主抬起头,泪光闪动:“陛下没必要这么做。”路易十四当初瓜分荷兰,是因为当时的法兰西亟需消化佛兰德尔与荷兰两只巨大的猎物,没有多余的精力对上虎视眈眈的神圣罗马帝国与英国,但要说路易十四会就此放弃对荷兰的野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海尔德兰会是大郡主的一道护身符,因为如果大郡主有了孩子,她的领地当然可以给孩子继承,但如果她没有孩子就去世了,那么她的领地应该由与她血缘最近的一个人继承,也就是波旁家族的某个人,可能就是她的弟弟。

西班牙人如果不想看到海尔德兰落入波旁手中,就要谨慎地对待这位新妇。

“当然,更有可能,西班牙人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奥尔良公爵说:“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父亲,”大郡主向公爵伸出手,当公爵俯身上前时,她轻轻地在耳边说:“腓特烈给我留了一封信,”她握住父亲的手:“他回勃兰登堡去了——但不是逃走,也不是回避,他向我发誓说,即便要触怒他的父亲,他也一定要破坏这门婚事。”

奥尔良公爵当然知道腓特烈突然离开的事情,也知道他给大郡主留了信,他甚至知道信件的内容,只是他没蠢到说出来,他就如大郡主期望的那样快乐地笑了出来:“他爱你。”

“是的,他爱我。”大郡主收回自己的手和一双已经被温热的小脚:“有时候我反而要庆幸,有这样的一场考验,对他和我都是好事。”她记得柯尔贝尔先生说过的,人们会格外看重让他们付出了大代价的东西,无论这件东西是不是真有那样的价值,反过来说,如果轻易得到,哪怕是举世罕见的珍宝,他们也不会太在意,即便失去,也不过是叹息一声罢了。

作为勃兰登堡-普鲁士选帝侯的长子,腓特烈毫无疑问地是天之骄子,就算是凡尔赛挫去了他的些许锐气,但他依然是个骄傲的男孩,与大郡主相处的时候,他那股子非他莫属的劲儿和卡洛斯二世也没什么区别——他也确实是大郡主最有可能的夫婿人选。

但卡洛斯二世一出现,这位尊贵的先生可就慌了神,他在西班牙人面前还能勉强保持住自己的仪态与气概,但今晚来和大郡主告别的时候,他的脸是白的,手是冷的,眼神中充满了狂怒与焦躁:“只希望他别真的和选帝侯吵上一架吧。”大郡主说。

“我想应该不会,”奥尔良公爵也觉得有点开心,毕竟任何一个岳父都不会太喜欢女婿,能够看到那个狂妄的傻小子吃亏受罪,他还是挺高兴的:“这门婚事也是勃兰登堡大公期望的。”尤其是他们提高了嫁妆这一筹码后。

第三百六十八章 柏林宫的父子

腓特烈回到勃兰登堡的柏林宫时,他的父亲大选侯正站在会议室最大和最完整的一面墙壁前看着欧罗巴地图——不是之前修士们描绘的那种,比起一种确切的地理描述更像是一副宗教画的地图,而是他邀请了普鲁士境内的巫师们,借助了渡鸦的眼睛测绘出来的地图。

这幅地图平时几乎都被掩藏在帷幔之后,大选侯很少把它拉起,以免引起人们的质疑,因为只要一看到它,别人就知道这幅地图绝非凡人可为——腓特烈一看到它,也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他和自己的父亲一起注视着这幅地图,与之前隐晦不清的图画不同,这幅地图准确地勾勒出了勃兰登堡-普鲁士现有的疆域——从地图上看,勃兰登堡-普鲁士就像是一条飞扬起来的细长缎带,勃兰登堡在左下方,东普鲁士在右上方,中间是东波美拉尼亚,丝带包围着的就是波兰。

勃兰登堡-普鲁士的霍亨索伦家族在大部分有着悠久传承的家族中,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新贵,首先,霍亨索伦家族是在十一世纪才被册封为伯爵的,那时候他们的姓氏还是索伦,后来因为效忠于霍亨斯陶芬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才得以在原先的勃兰登堡公国绝嗣后有幸被指为新的选帝侯,而腓特烈的祖父,又通过婚姻得到了普鲁士,并且将两地合二为一,腓特烈的父亲在即位之后,更是励精图治,谨小慎微,才终于将人们口中的“欧罗巴沙土瓶(指贫瘠)”的勃兰登堡与混乱的普鲁士治理成现在这个欣欣向荣的样子——所以人们才会称他为“大选侯”,这是一个富含褒义的词语。

这幅地图就像是一桶混杂着冰块的冷水直接浇在腓特烈的身上,他发热的头脑猛地清醒了过来——大选侯知道走进房间的是自己的儿子,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背着手,看着地图,好几分钟后,他才转过身来,看着腓特烈。腓特烈已经超过了二十岁,是个健壮而又漂亮的年轻人,他在离开柏林的时候,嘴唇上还留着浅淡的胡须,现在已经全部清理掉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因为胡须很容易藏污纳垢而不喜欢身边的人蓄须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腓特烈身上的外套甚至还是法兰西皇家军事学院的制服,皇室蓝底色,白色纽扣和金色的腰带,一直可以拉到膝盖之上的靴子,这身装扮让腓特烈看起来又精神,又英俊,也让大选侯忍不住叹气。

“你想去休息?还是现在就和我谈谈?”父亲这样问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