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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子小路易也许还无法了解路易十四,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声音的严苛要求,但现在的沃邦将军,绍姆贝格元帅与亨利伯爵,还有波兰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却已经深深地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尤其是沃邦,他固然是在孔代亲王麾下出身的,但孔代亲王治理军队也算是颇有手腕,等到了路易十四麾下,慢慢地他就被宠坏了——当然,这里所说的被宠坏了,纯粹针对一个军人而言,他习惯了如同战旗一般无言但坚定地矗立在身后的国王陛下,习惯了卢瓦斯侯爵一手创立的畅通无阻的后勤补给,习惯了精良的军械与充足的马匹,习惯了精神奕奕,装束整齐,严守军规并且意志坚定的士兵……
他在固守卢布尔雅那的时候,因为身边几乎全都是法国士兵,他还不觉得什么,但等到撤过萨瓦河,融入联军之中,他就像是从一座宏伟洁净,井井有条的宫殿一下子进入了一座混乱不堪,肮脏发臭的贫民窟。
到处都是人。
这些人,你甚至不能称他们为士兵——比沃邦之前在卡姆尼可看到的还要差,因为游荡在卡姆尼可的至少还是将军与诸侯的亲兵,他们中的一些看上去就像是乞丐,一些看上去就像是疯子,还有一些看上去就像是盗匪,他们别说武器,甚至衣衫褴褛或是索性一丝不挂,只在身上胡乱过着一些皮毛或是布料。
沃邦的队伍穿过所谓的营地时,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衣服、火枪、马匹和马车,特别是那些受伤的人,一个鞑靼人跑上去和沃邦说了什么,沃邦命令所有的士兵拔出武器,并且在伤员马车边布置了更多士兵,才避免了之后的惨祸——一部马车边的护卫略有疏忽,马车上的伤员就立刻被拖下车,他们见此大惊失色,立刻冲上去用枪托打,用刺刀刺,才将人从那群士兵堆里抢回来。
抢回来的伤员在几十秒里就已经是赤光光的了,他的丝绸内衣,他的漂亮裤子和外套,他的靴子,袜子,他脖子上的十字架,就连身上的绷带也被割断抢走了,伤口崩开了不算,等他回到城堡里,才发现自己漂亮的栗色头发也被切走了一大绺。
因为头发也是可以卖钱的。
他后来说,他毫不怀疑如果其他法国士兵没有把他抢回来,那些人或许会就这么生吃了他也说不定,他也让别人看了身上的咬伤。
像是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也正是因为出了这么一回事,沃邦在之后的行程中保持了沉默,哪怕他看到自己设计的战壕、地堡与防护墙要么就是粗制滥造,要么就是根本不存在,那些水泥、铁制工具、甚至泥沙等等,都能换成钱,而那些士兵宁愿在之后的战斗中死去,也不愿意在工事上耗费力气。
他们怀抱着一丝侥幸——他们与奥斯曼土耳其人间隔着一条萨瓦河,之前他们焚烧了所有能够搜索到的船只,也许那些异教徒根本过不了河呢,就算能过河,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呢,就算他们还有力气挥刀开枪,死的人也未必是自己啊,何必让自己这样辛苦呢。
沃邦眉头紧蹙地穿过了所谓的联军前沿,他一回到卡姆尼可,就去觐见国王,要求国王后撤到更远的地方。
“我怀疑只要奥斯曼土耳其人过了河,他们就能长驱直入。”沃邦毫不客气地说。
一边的绍姆贝格有点脸红,但他之前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人,当然知道那些雇佣军是什么德行,尤其是被安排在最前沿的,肯定是最糟糕,最没有价值的那种,他可以想象这些人已经做好了一开战就逃跑的准备,而利奥波德一世也一定为他们准备好了足够的督战队。
“您可以不相信我们的盟友,”路易说:“但您要相信您为我营造的防御工事啊,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您认为周围还有比城堡山更安全的地方,那您就指出来吧。”
一旁的亨利伯爵之前还有点忧心忡忡——为了他父亲路德维希一世,这下子也要笑起来了,毕竟城堡山经过了沃邦长达数月的加固,几乎等同于重建,这里有储藏了大量的食物与军火,有足够多的士兵,还有来自于深深地下,不虞污染的水源。他甚至敢保证,这座城堡可以保证三个月内绝对不被攻破,而且法国的预备军就在边境,随时可以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