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昂吉安公爵是怎么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在向他射击,又怎么毫发无伤地避开那一枪的,谁也不知道。虽然之后宫廷里不断有人非议他如此行事有失风度与礼节,但对于在军事上愈发不堪一击的法国来说,这样一个具有作战天赋的人才简直比天使还要来的可亲可爱。
一百年了,法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胜利,弗朗索瓦一世比起作战更擅长谈判,亨利四世为人太过宽容——南特敕令就是出自于他之手,路易十三在位的时候,法国人取得的所谓胜利就连最为浮夸的小报也懒得去报导——不是他们有心怠慢,而是因为这些胜利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失败。
后来昂吉安公爵又在与德国人的战役中为法国取得了菲利浦斯堡和美因茨两城,又在奥尔良公爵加斯东撤离佛兰德斯之后,攻克了敦刻尔克,这不由得让法国人大为振奋,人们不断地传唱着有关于他的传说——从他能在战场上酣睡,需要别人叫醒来证明他是如何的镇定自若,到他是如何将自己的元帅权杖扔到敌人的战壕里,然后拔出利剑指挥军队进攻,拾回权杖来证明他是如何的大胆勇敢……一时间,他的名字熠熠生辉,无人可及,没有一个将领可以比过,而主教与国王更像是已经被遗忘了。
他在战场上有多么受人敬爱,在宫廷中就有多么令人憎厌。
孔代亲王也很清楚,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年轻人,还是一个尚未收过挫折的年轻人,他带来了塞尔维亚狼人的皮,很难说是真要想要向国王献殷勤,还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但他一直在推诿搪塞,不愿意为了王太后与国王去面对那些暴民,却又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对此马扎然主教与王太后安妮只得一再退让,他们让孔代亲王坐在国王身边,还让财政大臣替代仆人为孔代亲王更衣,诸如此类,还有就是达成孔代亲王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就如上章所言,为了补充军备,王太后摘掉了王冠上的钻石,又辞退了许多仆人,英格兰公主亨利埃特生病发热,也没有足够好的医生为她治疗,路易只得命令仆人们用浸透了河水的巾帕为她降温。
而孔代亲王奉献给国王的那张狼人皮,国王把它放在自己的座位下,每个觐见国王的人都能看到——虽然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并不是一张狼皮。
孔代亲王拖延了几周后,只得带着那八百名士兵出征。
说起来也可笑,掀起暴乱的高等法院虽然一直自诩廉洁可敬,持事公正,唯国家利益是爱,但在面对王室的军队时,他们毫不犹豫地向黎塞留主教任命的二十名法官勒索了每人十五万里弗尔的“宽恕费”,又收缴了王室相当于一百二十万里弗尔(一里弗尔相当于一磅白银)的财产,招募了一万两千人的军队,又命令每户大门能够容许马车同行的富有之人提供一人一马(这支军队被称作车门骑兵),还有柯林斯大主教的私兵,约有八百人,被人们称作柯林斯团也被高等法院征用。
还有的就是巴黎市民们,他们举着从家里拿出来的粗陋火枪、长刀、棍棒与尖叉,披着高等法院发给他们的饰带,帽子上插着羽毛,兴高采烈地加入到反对国王的军队中,所以才有了孔代亲王以为自己要面对的十万个敌人。
但无论是高等法院招募来的士兵,还是车门骑士,或是柯林斯团,又或是巴黎市民,他们根本没有与孔代亲王与真正的军队交战的欲望,他们每天都从巴黎市区走到外郊,然后折身回返,一身衣服除了灰尘之外一丁点儿血迹也不沾,随着孔代亲王的八百名士兵逐渐逼近巴黎,最后的一两天,连这种仪式性出征都没了。
孔代亲王堪称平静地接管了巴黎。
第十一章 第一次回到巴黎
既然巴黎已经恢复了平静,国王、王太后与王弟当然不可能继续留在圣日耳曼昂莱。
巴黎的卢浮宫首建于十二世纪,只是一座用于防御的小城堡,后来与英格兰国王亨利八世展开了一场“建造”之战的弗朗索瓦一世在连续拓建了昂布瓦斯城堡,新筑了香波堡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巴黎,但那时候无论是他的精力还是他的钱财都力有不逮,在拆除了城堡的主塔后,工程进度就大大地放缓了,他的“女像柱厅”(仿造古希腊建筑风格,由四位无臂女神像作为立柱支撑舞台)被他的儿子亨利二世接手继续建造,亨利二世还完成了这座方形建筑(后期)左翼的建造工作,但之后的弗朗索瓦二世、查理九世与亨利三世(三兄弟)的频繁轮转又令得这项浩大的工程停滞了下来——亨利三世无嗣,来自于纳瓦拉的亨利·德·波旁成为了新王亨利四世,他娶了亨利二世与凯瑟琳的小女儿玛格丽特(也就是人们熟知的玛戈王后)为后。
亨利二世的王后,也就是凯瑟琳·德·美第奇在亡夫辞世后就离开了卢浮宫,但她没有走得太远,只在距离卢浮宫一千五百尺的地方重新建造宫殿,宫殿被命名为杜勒里宫,在宫殿前方,依照佛罗伦萨人的惯例,有两个方形的花园,也就是杜勒里花园,花园的外侧有一条宽阔的林荫步道,它在后世成为了巴黎中轴线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