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双花盗(下)
萧雨飞力不如他,耐力与毅力却胜过他,终于,月凌峰劲力一松,再也翻不过来,叫道:“你敢打我?”萧雨飞道:“有何不敢?不过我只要你说我娘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好的娘,我就放了你。”
月凌峰望着他那虽小却捏得很紧的拳头,犹豫了一下,笑道:“好,我说!你娘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好的娘。”萧雨飞心中十分受用,笑着起身放了他。不料月凌峰一闪身就又扑了过来,幸好萧雨飞早有提防,一低头就从月凌峰腋下钻过,同时伸出脚来一扫,将他绊倒在地,又压住了他。月凌峰道:“你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萧雨飞道:“我才不怕你爹呢!我只怕我爹。我不想打你,但你得答应我,若我爹问起你脸上的伤,你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月凌峰道:“好,我答应你。”他见月凌峰说这话时,眼珠乱转,似乎言不由衷。放开他后,暗中留上了心,防他再度扑来。不料月凌峰站起身后,却不再和他相搏,转身便走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不料,不一会儿,便见萧石来找他,说月凌峰告他仗势欺人,非说冷香宫武功天下第一,要月凌峰承认他的武功比他高,他不肯,便被他施展诡计绊倒在地暴打了一顿。萧威海盛怒,要他马上过去。他这才知道,月凌峰知他最怕的人是萧威海,便将鼻血抹了满脸,直奔大厅诬告了他。
他忐忑不安地进了大厅,只见无数陌生的面孔都正看着他,父亲脸上又呈现出他熟悉的严肃表情,心中更是胆怯。
一见他,萧威海便要他向月凌峰认错道歉。他不肯,竭力辩解,但他十分要强,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示伤,更不愿重复月凌峰辱骂他的言语。他从小没有见过母亲,对母亲的情况又一无所知,也隐隐觉得月凌峰的话有些蹊跷,说到关键处就言语含糊,不肯明言。萧威海不由更信了月凌峰之言,喝令他马上向月哥哥赔罪。他委屈之极,犹豫不决。忽见月凌峰躲在父亲身后向他挤眉弄眼得意万分,一怒之下将所有的胆怯全抛在了脑后,冷冷道:“月哥哥,你说话不算数,我根本瞧你不起。”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脸上早多了五根指印,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只听萧威海厉声喝道:“住口!孽障,在我面前说话仍是这般狂妄!难道你月哥哥会莫名其妙冤枉你不成?你动手打人已是一错,口出狂言便是二错,当面抵赖更是错上加错。你生性顽劣,一向爱惹事,我难道还不知道?”
冤枉挨了一掌,他更是倔性大发,说什么也不肯认错。萧威海当着众人的面几乎下不了台,最后还是月几圆出来打了圆场。萧威海便命萧石先将他带至书房跪下思过。萧石劝他向父亲认个错,以免受罚,他却问道:“石叔,你告诉我,我倒底有没有娘?我娘是谁?我是爹亲生的儿子,还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
萧石吃了一惊,不知他为何会问出这些话来,支吾了两句,哪敢实言?他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自思月凌峰的话必是事实了,自己本是一个“野种”,所以爹才会对他如此严厉,所以别人一说他的坏话爹才会采信,却不肯听他解释。
萧威海哪知他心事?晚上宾客散尽,想起下午之事余怒未歇,来到书房,刚训斥了他几句,却听他大声叫道:“是,我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坏孩子。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萧威海未料他竟说出这番话来,又惊又怒,脸色铁青,一连声地命萧石拿家法来,萧石忙对他道:“公子,你快向老爷认个错吧!”他已知今日自己是再劫难逃,心中绝望,一咬牙,亢声道:“我本没错,认什么错?”萧威海怒极,手中鞭子雨点般落下,抽在他衣衫单薄的身上。他被抽得满地乱滚,口中却兀自尖叫:“我没错,就是没错!”他叫的声音越大,萧威海抽得越重,很快他全身已布满鞭痕。最后,他缩在墙角,无力再动,忽然高声惨叫道:“娘——”
萧威海浑身一震,心顿时揪紧,握鞭的手垂了下来。他紧缩成一团,喃喃道:“我没错,是他先骂我的!他骂我是个野杂种,连自己的娘是谁都不知道,他骂娘是个又丑又凶又坏的母夜叉,我才打他的。我没有错啊,爹,他怎么可以这样骂娘?难道,我真是你捡回来的?”他终于流下泪来,道:“爹,我想娘!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娘而偏偏我没有?呜呜,我想娘——爹,我要娘——”
萧威海心如刀绞,皮鞭一下掉在了地上,蹲下身捧起儿子满脸泪痕的脸,轻抚他脸上指痕,目中也泛起了泪光,涩声道:“飘儿,他真是这样骂的吗?”他抽噎道:“爹,你还不相信我——”萧威海道:“不,爹相信你。爹知道,你虽然一向都很顽皮,可是绝不会编造谎言骂娘来骗爹。可是,当时爹问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说清楚了,爹又怎会怪你!”
他泣道:“可是当时有那么多人,我若说了,别人都知道了,就会以为我真是个没娘的野孩子,我当然不肯说了!而且,我若说了就是在骂娘了,那岂非大大的不孝?”萧威海心中酸楚不已,一把将他搂在怀里,颤声道:“不,飘儿,你听好了,你是爹的亲生孩儿!爹虽对你严厉,其实心中却一直把你视若性命啊!”忽听他低低“哎哟”了一声,忙问道:“疼吗?很疼是不是?”
他摇摇头道:“这里不是你打的,是月哥哥打的——”萧威海一把拉下他衣服,却见他身上除了纵横交错的鞭痕外,两肋乌黑青紫一片,不由变色道:“真是峰儿打的?他怎么下手如此之狠?”他咬着嘴唇点点头。萧威海怔怔地看了半晌,目中又泛起了泪光,低声道:“你一向都很要强,你刚才不愿在那么多人面前脱衣示伤,所以就宁可不说了是不是?”他又点点头,心中暗想:“原来爹爹不仅爱我,还这般了解我!”不由满心欢喜,对自己是爹的亲生儿子一事,再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