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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似的互相吹捧了几句,两人便说起了梨园行话,孙绍宗也没怎么听明白,但看两人聊得十分投契,便知水溶之前说久仰蒋玉菡,倒未必都是客套话。

原是想等这两人新鲜劲儿过了,再把水溶夫妇往楼上引,哪曾想两人说的兴起,那水溶忽然手掐兰花,道了几句念白:“小姐、您瞧!今儿晚上月色正好,只是月晕重重,明天准有风暴。”

说话间,大袖飘飘便是一个曼妙旋身。

这却是《西厢记》里,红娘对崔莺莺的念白。

那蒋玉菡也是惯会逢迎的主儿,当下立刻凑趣的同时转了一圈,然后伸手扶住水溶的胳膊,向天边抬眼张望,那顾盼间竟已是花容憔悴。

紧跟着清脆悦耳,却又满含凄慌的唱腔,便自‘他’唇齿间泄出:“抬泪眼——仰天看月阑,天上人间总一般。那嫦娥孤单寂寞谁怜念?罗幕重重围住了广寒。”

紧接着二人神神叨叨的做出倾听状,一个念一个唱,竟是自得其乐,完全将旁人抛诸脑后。

虽说蒋玉菡那红遍京城的唱腔,就是外行也能听出些韵味,但他二人如今都是常服打扮,这两个男人手掐兰花眉眼乱飞的,实在让孙绍宗欣赏不来。

在他眼里,这分明就是俩兔儿爷在眉目传情——其中一只头上还是绿色的!

非但孙绍宗看不惯,卫滢在轿子里也是心下不快。

若是私下里与这等伶人嬉戏,倒也还罢了,这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孙绍宗面前如此失态,实在是……

尤其见丈夫一唱一和,竟似是在蒋玉菡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就更让她难以接受了。

堂堂北静王,大周将门之首,怎能在区区一个伶人面前如此卑贱?

再对比旁边渊渟岳峙的孙绍宗,忽然间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若能父形子肖,对于北静王府而言,倒未必是什么坏事。

不过这念头,很快便被卫滢镇压在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羞愧与自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