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日兴一一应了,孙绍宗略等了片刻,见他并无继续开口之意,便笑道:“怎得,去考了半个月的进士,就跟我生分了不成?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是。”
这话说着轻轻巧巧,听的人却得好生掂量掂量。
故而程日兴面色数变之后,先鬼祟的出去将大门反锁了,这才返回来小心翼翼的道:“东翁,眼下外面都在风传,说您那侄女婿在殿试时所做的策论,颇有犯言直谏的意思,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连御书房的桌子都给掀了!”
这事儿果然还是传开了!
其实那天王尚书愤然而去之后,孙绍宗便把于谦喊到屋里,仔细盘问了一番。
至于盘问的结果么……
孙绍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于谦是没有政治觉悟呢,还是太有政治觉悟了!
他在那殿试的策论一卷中,大笔如掾的列出了数条罪状,痛斥朝廷两度远征高丽,好大喜功虚耗国力,致使如今国库空虚,无力威服四夷。
表面上虽然说的是朝廷,可实际上句句都是在影射太上皇!
在一般人看来,这般行为简直就是在作死!
毕竟太上皇虽然退位了,却仍是大周朝的至尊,如此明目张胆的,抨击太上皇最引以为傲的功绩,这不是作死又能是什么?
但孙绍宗综合朝堂上的信息,仔细分析推敲过后,却觉得于谦这与其说是作死,不如说是在牺牲现在、投资未来!
大周朝眼下的外部环境,确实是在逐年恶化之中,朝鲜使团被逼改走海路,就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与太上皇当年两征高丽、泰山封禅虚耗国力,以及退位后眷恋权势,与广德帝互相掣肘的行径,是绝对脱不开干系的。
然而眼下在位的毕竟是广德帝,他又碍于子不言父过的规矩,不好把真相公注于众,于是只能默默忍受‘对外软弱,坐视胡人肆虐’的名声。
妥妥的‘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能说’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