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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预上位数年,却无寸士之功,倒是张季道为东海拓得半郡之地,宛陵早有由张季道暂摄东海都督之位的议论,却不知张季道这次宛陵之行,有无实质性的收获。

张季道目光落在陈敬宗的脸上,声音低沉,说道:“陈将军,可有赐教之言?”

陈敬宗神色一敛,说道:“彭城,势在必取?”

“势在必取。”张季道从怀里取出一封文书,“攻取彭城,宛陵已有决议,陈预也无异议。”

陈敬宗脸色一滞,接过精卫递过来的文书,看到“……攻取彭城,挥兵南援,扼杀江宁野念……”脸色已是极差。暗叹:陈族到这时仍放不下割据地方的野心。

陈预虽居东海都督之位,却首先是陈氏宗长,面对外部江宁与族内的双重压力,陈预大概无法追究北线诸将数月前的抗令之举。张季道率兵南援之时,大概就是陈预退位之时。

陈敬宗望着张季道不动声音的脸,暗道:江宁若得到这样的消息,会否放弃北侵东海的意图?

与卫叔微所想不同,陈敬宗心里清楚,若非去年陈预受张季道唆使悍然发兵围攻彭城,江宁与宛陵的关系绝无可能恶化到今日地步。陈敬宗虽猜不透江宁的意图,但知徐汝愚的胸怀比眼前此子要宽广许多。陈族若是落在此子手中,绝不会比归附江宁好。

陈敬宗抬头望着张季道,说道:“敬宗生为陈氏子弟,族中决议绝不敢违,请督帅允敬宗明日领兵攻城。”

张季道目光逡巡,看不出陈敬宗脸上有着毅然的决绝。只当他在陈氏宗族与徐汝愚之间有所取舍,心里虽有疑虑,但料定陈敬宗也不会公然背叛陈族将消息传出去。

张季道将那封文书收回,纳入怀中,说道:“松懈多时,希望诸将明日之前能准备好一切。”

卫叔微目光落在张季道胸前藏文书的地方,又暗里观察陈敬宗的神色,暗道:一封文书能让陈敬宗屈服,绝非仅止于关于攻取彭城的决议这般简单。

徐汝愚从幽冀南归之后,江宁与东海的关系恶化,东海虽未从彭城撤军,但是攻势却缓下来。东海大军在彭城之南的坡地上筑垒,数月以来,筑成两座小城,夹峙彭城,又与涡水东畔的睢宁遥相策应。

西京变乱发生半个月后,张季道突然敦促彭城大营对彭城发动猛烈的攻势。十月十三日这天,东海屯驻在壁垒中的数万雄兵鱼贯出了营垒,向彭城压去。伊世德站在城头,望着乌压压没有尽头的东海阵列,眼里的精光绽出。左右延伸出去的城墙已是残破不堪,伊世德手按着腰间的剑铗,终是暗叹一声,一丝忧虑压抑不住的跳上心头。

沉重的鼓音震彻天地,轻云流掠,飞速变幻着,似乎兆示着彭城莫测的命运。

陈敬宗所率的两万羽咋营军依次是第一攻击序列,在彭城正南布阵,弩车、拒马车、偏箱车、洞屋车横在阵列之前,预防城中出兵获阵。等前列整饬,笨重的云梯车、巢车、楼车才缓缓从队隙之间推到前列。工程兵在阵列之前堆高台筑围垒,抛石弩将置在围垒之后的高台上,用石弹压制城墙上的青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