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看似平静的一天即将过去。
俞心桥拿着从医院带回来药水和纱布,进到洗手间。
刚撕开纱布,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虚掩着的门被推开。
俞心桥正对着镜子里略显狰狞的伤口皱眉,无暇顾及来人:“我还没好,你去另一个洗手间吧。”
安静片刻,站在门口的人径直走了进来。
“我帮你换药。”徐彦洹说。
或许是徐彦洹不由分说的态度太过自然,又或许俞心桥潜意识里就不想看那丑陋的伤口,总之纱布被徐彦洹接了过去。
好在,俞心桥怕疼这件事,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即便如此,徐彦洹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有点过了。
俞心桥和他面对面站着,视线平视能看到他纽扣解开到第二颗的衣领,随着刻意放轻的呼吸起伏的喉结,稍一抬头,还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
动作更是轻得像羽毛飘落,几乎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点痒,可是没法挠。
俞心桥都佩服自己,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分心去看徐彦洹的手指,和从前一样修长漂亮,只是虎口处多了一道暗色的疤,如同白璧微瑕。
经过斟酌觉得应该可以问,俞心桥开口:“你的手……”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
徐彦洹回答干脆,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俞心桥便也不再追问,只是职业病似的又看了那道疤几眼。
世界上怎么会有一把刀,忍心割伤他的手?
初春的夜晚寂静又喧嚣。
俞心桥靠在床头,膝上放一本乐谱,时而敲敲指法,时而哼唱几个小节。
他想尽快回到工作中去,说不定忙碌起来,把时间用在实处,反而有助于记忆恢复。
翻过一页,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的三下,让俞心桥想到那年浔城的初春,叩击窗户玻璃的频率。
这回门关得严实,得到屋内人的允许,徐彦洹才转动门把。
他刚洗过澡,身披一件睡袍,在暖气开得很足的室内并不显得冷。倒是俞心桥,思及下午换衣时的尴尬一幕,放下乐谱,行若无事地将盖被往上拉了拉。
徐彦洹先去主卧衣帽间,不多时拿着一套睡衣出来,路过放在墙边的加湿器,顺手将它打开。
俞心桥记得书房也放着一模一样的无雾加湿器,首都及周边地区秋冬干燥,他在浔城度过的唯一一个冬天就流过两次鼻血。
以为徐彦洹拿完东西就会离开,谁知他脚步停顿一下,径直往床边走来。
毫不夸张的,俞心桥的心跳骤然提速,他近乎慌乱地侧过身体,试图拉开距离。
可是徐彦洹还是走到床边,弯腰,一手撑在床沿,上半身凑过来。
近到俞心桥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却又不完全一模一样,徐彦洹有一种独特的气场,相识之初会让人觉得那是冷冰冰距离感,后来才觉得也不完全是冷的,只是异常尖锐,想要靠近,想要汲取那一点温度,必须做好被扎得遍体鳞伤的心理准备。
这次又是误判。
徐彦洹伸手到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俞心桥瞥眼去看,《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
是俞心桥绝对不会翻开的那种书名,哪怕这个名字看起来非常睡前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