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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成基有些奇怪,作为国民同盟的党魁,张謇现在没逃去租界,反而那些手下的小喽罗逃走了,这种情况确实有些反常。

“小喽罗跑了,可是党魁没跑,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安排,明白了这一点,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不叫张季直去安抚那帮议员了。本来,我是想请黄克强跑一趟天津的,可是考虑到他现在健康情况大不如前,所以只好委屈味根跑一趟天津了,你也是革命元勋,而且还是我国宪政楷模宋钝初先生的关门弟子,在议员们中间也有号召力。”

总统前头那几句话说得有些诛心,这让熊成基有些担忧,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决定问一问。

“司法部下令逮捕江苏省议员,事先一定是取得了总统认可的,不知总统能否告之熊某,陆建章和徐宝山逮捕那么多人,手上是否有真凭实据?或者干脆就是风闻拿人?”

赵北沉吟片刻,说道:“味根,我跟你说实话,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这证据现在掌握在专案组手里,尚未传过来,所以,我现在也只能等待,和国会议员们一样,等着审讯结果,等着水落石出,现在我国是法治国家,不许刑讯逼供,也就不必担心嫌疑人屈打成招。”

熊成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是抓错了人呢?中枢恐怕要找个台阶下啊。司法部、内政部甚至专案组恐怕必须有人出面为此承担责任,向国民谢罪。”

赵北淡淡一笑,说道:“味根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现在谈这个还为时尚早,一切还是等专案组的报告递上来再说吧。说实在的,我相信陆建章的能力,他一定能够查明‘一号专案’的真相。”

“那好,我这就出发去天津,没有火车的话,我就坐汽车过去,还请总统派一辆汽车和一名司机。”

熊成基放下心来,只是对于他能否劝说那些躲在租界的国会议员返回国会却是没有多少信心,现在国会里确实有些人心惶惶的感觉,就连在刚才的美国商会的晚宴上,人们的话题也主要集中在江苏的“国民同盟大逮捕”上。

对于国民同盟的“政变”论,熊成基是反对的,他不相信联合阵线在搞什么政变,但是另一方面,熊成基确实也有些担心国民同盟因此而被迫解散,那样一来的话,这国会就真成了联合阵线的一言堂了,到了那时候,这个中枢政府就完全失去了外部力量的监督,至于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那就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作为宋教仁的关门弟子,熊成基对宪政理念非常推崇,也正因此,他对赵北的那个“军政、训政、宪政”三步走的政策持怀疑立场,他不相信人的道德,他与宋教仁一样,认为权力必须被关进笼子里,虽然现在赵北还是一个革命者,而且在他的强力领导下这个国家正在逐步恢复健康,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大权独揽的借口,因为人是有私心的,也是有私利的,这种私心和私利是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的最大威胁,如果赵北真的打算永远掌握中枢权力的话,那么,国会或许是唯一可以对他进行制约的机构了。

现在,赵北已经有些惟我独尊的做事风格了,这非常危险,熊成基确实也很担心,担心赵北会自我膨胀到狂妄自大的地步,以致于最终破坏法律,用非法手段摧毁国会里的所有反对派。

想到这里,熊成基决定提醒一下这位让人难以捉摸的总统先生,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犯颜直谏”,忠臣才敢做的事情,共和的忠臣,宪政的忠臣。

“振华,现在国会里有一种说法,说你想当终身大总统,我当然知道,这是旁人的污蔑,可是众口铄金,你身为一国元首,也未必能抵挡的住。此次国会危机,或许是向国会议员们展示我们革命者无私心怀的好机会,振华,你最为人所诟病的是以总统身份兼任联合阵线委员长之职,我建议,等恰当的时候,你最好能够主动辞去联合阵线委员长的职务,如此一来,那些攻击你的人自然会闭嘴。”

熊成基的话让赵北吃了一惊,过去不是没有人建议他辞去联合阵线党魁的职务,可是联合阵线高层人物都没有就此发表意见,现在熊成基的话确实有些突兀,甚至让赵北有些疑心。

赵北的国家元首当得久了,他发现自己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而且,他也发现自己与熊成基这帮革命党人似乎也是有些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