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两个不同阶层的人士却因为同一件事而坐到了一起,他们赶到这里,都是为了商议川汉路款亏空案的善后办法的,总司令说了,铁路公司的股东不分尊卑,只要手里持有股票,那就享有股东的一切正当权益,在事关铁路公司生死存亡的事情上,无论是大股东还是小股东都有相同的发言权。
这就叫“民权”,国民之权,草民之权,过去满清朝廷轻视民权,结果完蛋了,现在革命了,共和了,新政府重视民权了,所以,这秦二麻子就带着小徒弟一起来参加这“川汉铁路善后会议”了。
秦二麻子是民意代表,他的小徒弟可不是,之所以能走进这间签押房,这要多谢政宣委的那位张干事长,因为他觉得秦师傅的小徒弟很聪明,想将他拉进宣传队,所以同意让秦师傅带着小徒弟到公司总部里转转,开开眼界。
不过秦二麻子有些舍不得,毕竟这小徒弟已跟着他十多年了,多少有些感情,再加上秦二麻子无后,这一身的说唱本事将来就指望着这个小徒弟传承下去,如果加入宣传队的话,将来少不了要跟着队伍开拔,那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在这间颇为宽敞的签押房里转悠了片刻,秦二麻子拉着小徒弟走回东边,在那金丝楠木的靠椅上坐下,瞄了眼坐在西边的那群缙绅、财主,迅速低下头去,没办法,虽然总司令说一视同仁,可是这尊卑也是有别的,要不然,双方怎会一个坐西边一个坐东边?
自古缙绅代天子统御草民,这规矩流传了上千年,真会随着共和时代的到来而改变?至少秦二麻子不相信这种改变,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银子。
“这洋鬼子的椅子坐着就是舒坦。”小徒弟又叹了一声。
秦二麻子也跟着叹了一声,这人就是不能多见世面啊,见多了世面,这心就野了,若是跟着共和军东征西讨,那见的世面只会更多,这小徒弟将来还不知道心有多野呢。
“小盖啊,给师父倒杯热茶。”秦二麻子指了指面前茶几上的那只茶杯。
小徒弟应了一声,端着茶杯就去了角落,那里放着几个洋暖瓶,可比茶馆里的铜壶方便得多,那瓶里的开水放上一整天都不会冷,但泡出的茶却未必比得上铜壶地道,至少秦二麻子喝不惯,好歹他也在广香阁呆了十多年,嘴早就刁了。
没等那小徒弟将热茶捧到师父面前,签押房门口人影一晃,一名参谋官走了进来,先冲着民意代表们笑着点了点头,待众人站起回礼,这才说道:“会场已布置妥当,请诸位随我来。”
秦二麻子急忙将小徒弟召唤到身边,跟着参谋官走出了签押房,沿着回廊向后花园走去,在花园门口老远就望见了那位张干事长,他正站在那里,与那些参加善后会议的民意代表们一一握手寒暄。
秦二麻子不知道张干事长的名字,只知道别的军官叫他“石人”,也不知是否是表字,据说此人权力很大,虽然并不直接指挥部队作战,但是却管着共和军全体将士领赏封功事宜,街面上那些宣传队也归他调遣。
等秦二麻子拉着小徒弟走了过去,张干事长笑着指指秦二麻子的小徒弟,说道:“这小鬼就不必进去了,我叫个副官带他去别处玩,等善后会议结束,再把他交到秦师傅手上。秦师傅放心,我不会把他拐走的,咱们共和军不兴拐带人口的。”
秦二麻子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小声叮嘱小徒弟几句,眼睁睁望着一个军官过来,将眉开眼笑的小徒弟带走,心里叹了口气。
“这徒弟大了也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