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瑾自不能随意背负狭隘小气之名, 遂为难开口:“夫人有所不知,好友身形雄健, 直令在下观者自卑,望能独处片刻, 更衣缓神。”
原是自惭形秽?
妇人怜悯心起,忙将郭瑾引入室内,郭瑾攘袖一揖, 算作谢礼。对方许是刚刚看清她的面容,此刻竟盯着郭瑾凝视良久,直到郭瑾善意轻咳提醒, 对方这才匆忙而出,并为她贴心牢牢合上屋门。
郭瑾换下湿透的衣物,恰巧此时农妇的郎君也已冒雨归来,几人简单用过便饭, 郭瑾聊表谢意后,便同赵云一道回房歇息。
郭瑾不难理解,毕竟人家农户居所有限,又见她二人结伴而来,且均为男子,暴雨天气凑合一晚也便如此过了,所以只腾出一间偏房来供他们落脚。可思及室内床榻窄小,赵云又身形高大,与他挨挤在一张榻上,绝对是天方夜谭。
郭瑾正要自觉铺张席子于地面卧倒,赵云便已直接上前几步,倒头埋进床榻之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当然郭瑾也并未给他这个机会。
孤零零瑟缩于草席之上,郭瑾脑中纷纷扰扰,终是回忆起当年阳翟一会,荀彧惊慌失措地逃离正榻,自觉合衣卧于席间就寝的君子作风。
一者随性自如,一者克己复礼。文士武将,果真千差万别。
不过……
想起阳翟时的轻松时光,郭瑾突然就思念得紧。当时初出茅庐,满眼皆是简单、纯粹,有花有酒、亲友在侧,她仿佛从不用担心明天。
她好像无数次梦见过二郎与青童,可醒来后却又惊恐发觉,她似乎早已忘了对方的模样,那些音容笑貌,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糊了一层纱,让她如何都戳不透,也逃不过。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郭瑾浑浑喘着粗气,本欲起身吹些冷风清醒一下,谁知耳边突然听闻几道飒飒风声。窗外树影婆娑,映着大雨初歇后的月光,透出幢幢黑影,让人止不住心尖发颤。
郭瑾还未起身,便有一人死死捂住她的唇瓣,继而将她狠狠压在席上,黑暗中只能听得两人略显凌乱的呼吸。
郭瑾惊出一身冷汗,本以为遇到了什么变态采花大盗,眸子转动一遭,却借着月光瞧见赵云锐利如鹰的眸光。
郭瑾正要出声询问,忽而听见几道细碎的脚步声,虽刻意放的轻缓,但终究不是练武之人,到底破洞百出。
郭瑾推开对方的胳膊,右手压在自己的佩剑上,左手则指了指紧紧合起的门板,示意对方放开自己,两人将计就计,躲在门后静待对方上钩。
毕竟如今世道并不太平,这对农户夫妇,许也是什么恶匪悍徒所扮。赵云终是松开禁锢郭瑾的双手,两人稍稍离开一定的距离,郭瑾悄无声息地将枕头垫于被褥之下,然后便静静藏身于木门之后。
门板被人悄无声息地缓缓推开,对方定是熟悉此间的一切构造,就这般黑灯瞎火地摸入房内,黑暗中映出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郭瑾还能瞧清对方手中碗口大的木棍,若被这木棍敲下去,先不说死不死,好歹也要失忆一下,以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