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垂袖端坐,敛眉出声道:“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无论是诸侯或者大夫,不担心财富不多,只是担心财富分配不均匀;不担忧人民太少,只担忧境内不安定。

郭瑾微微挑眉,孔子的这句话,直接点出了社会的主要矛盾点,放到现代来看,似乎也并不过时。

见他二人洗耳恭听,荀彧继续道:“汉室衰微、社稷倾颓,阉官势炽、饿狼环伺,彧不过寻常文士耳,虽恐力不能及,然兴礼乐、正纲纪,芟夷鲸鲵之心却日不敢忘。”

害,果真是个忠心汉室的真挚Boy。

郭瑾觉得,自己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瞧瞧人家的觉悟,现在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出人头地,无论是苦心孤诣研究曲辕犁,还是费心费力结交名士,皆是服务于这个庸俗的宗旨。

荀攸到底年长,闻声,开口叹息道:“叔父拳拳之心,攸甚慕矣。”

话罢,转头来瞧郭瑾。

荀氏茶会当日,荀攸便对这位小郎君记忆尤深,小小年纪不仅改良出那般巧妙的曲辕犁车,君子六艺亦是样样皆通。这几日相处下来,又觉此人敦睦豁达、巧思擅辩,心中的好奇不免再起三分。

接触到荀攸探寻的视线,郭瑾脊背一凉,只差大喊一声“你不要过来啊!”

想着老子曾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郭瑾心底盘算,辩论这种事情,讲的是留白,要的是意蕴,别管旁人听不听得懂,装逼就对了。

思及此处,郭瑾清清喉咙,一本正经道:“瑾以为,智为民所用,方为君子之道。”

荀彧与荀攸闻声皆是一怔,郭瑾还没来得及舒出一口闷气,便听荀攸反诘道:“小郎君可否细致道来?”

郭瑾:“……”草,大意了!

生怕遇到平生第一次翻车惨案的郭瑾,快速搜寻着所剩不多的脑容量,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北宋大家张载的横渠四句。

妥了。

郭瑾面色无波,平静化用道:“证天地之心,立生民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似乎怕自己的语气不够坚决,郭瑾复又跟上一句:“虽九死,吾心犹不悔。”

正当此时,午后的光影透过车帘,微微映在少年的面上。就如不见天日的湿冷角落里,突然折射出一缕春日的曦光,少年的双眸清澈坚定,让人莫名就觉得——未来可期。

人活着,就怕没了希望。

荀攸不知想到了什么,晦暗的眸光凝在郭瑾身上,一时竟分不出是褒是贬。荀彧却慨然长叹,不吝称赞道:“志不强者智不达。瑾弟有此卓见,彧受教矣。”

正说着,车驾似乎驶进了一片繁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