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请不要孤寂地死去

行冥 牧瘣 4367 字 9个月前

薪南摇摇头,继续说道,“我刚才...听他们说这里似乎还有活人...”

木生风点点头,随后把狐女本就破碎的上衫撕开,再次运起灵力给她缝铸伤口。

之后木生风去把刚才放在殿外的两件棉衣、熏肉,还有丢掉的竖拐拿了进来。一件棉衣垫在了她的颈下,另一件则盖在她身子上;最后又喂了一些雷硰池液,自己也吃下些。毕竟雷硰池液虽然不能修复她的狐尾,但对于这些平常的创痕还是很有用处的。

“带上我吧,我怕还会有...”薪南看木生风还有事要做,有些迟疑地开口。

“嗯,我就出去一下,你不是说还有活人吗?”少年露出一个微笑。

木生风拿起这些恶徒放在一旁的纸伞,走到殿外,而那个蓄须修士已经快爬到门外去了。

他快步上前,一脚踩在蓄须修士背上,问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了,就我们几个。”蓄须似乎想到什么,迟疑道,“还有一个女人,在东面的居仁馆。求少侠放我一命,求少侠放我一...”

木生风不答,举起捡回的大刀一刀将其最后的话语砍成两段。

“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一个女人。我去看看,你先歇着。”

木生风对薪南言语一番,便撑着伞往东面而去。

在居仁馆面前,木生风迟疑了,他很害怕自己预想到的东西。

但他还是将门推开,然后一步步踏入其中。

木生风一间间的推开房门,从一楼到三楼。在第三十二个房门前,他停下了手中动作,里面已经传来微弱且颤抖着的呼吸。

但少年没有选择,于是门被推开。

映入木生风眼中的是一个白花花无有衣着的女子,俯首跪在地上,好似等待主家临幸的嬖奴。

女人见来人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缓慢抬起头来,只见到个陌生的少年。

“那些人都死了。”

女人听到这句话,努力维持的身躯再也止不住颤抖,扑在地上哭了起来。

木生风自听到还活着的是个女子,就想到过这样的场景,但仍不好受,“把衣服穿上吧,我在外面等着。”说罢便将门关上。

等了一会儿,里面有声音传来,“公子,奴家已经更衣完毕。”

木生风推开门,二十岁许的女子穿了一身素服,脸上的泪痕也擦去了,他微微点头,随即进入房中。

“跟我走吗?只不过要去西面,现在我还不能回返。”

女子轻轻摇头,露出数月以来初次的苦涩笑颜,“多谢公子替奴家杀灭仇人,愿得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奴家污秽沾身,清白尽去,再想数月荒唐行径,只觉梦厄难寐,如今所求唯速死而已。”

木生风有些恍然,他又何尝不是?他已然厌倦这个充斥着杀戮的世界。

少年还是无谓的劝解道,“何必如此,随我离开此处,还可重寻良辰好景。”

女子的泪线却又开始划落,用袖子把泪擒去后,才好似忏悔般倾诉往事:

“奴家本是学院里一寻常学生,与良人正谦暗生情愫,整日游乐,好不自在。兽潮消息传来时,奴家原打算与正谦一同东退,只是双双被恶人所捉。诸人东退,那恶人却和几人潜伏山中,日夜不出,又以正谦性命相挟,日日污身于我。”

“那恶人平常时候本是学院中谦谦君子一流,既儒且雅。遭此祸乱却原形毕露,耍尽花样辱没奴家。奴家为了良人,心里总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受住。”

“如此,奴家也渐渐习惯被凌辱于良人面前。但那日,恶人却问询良人,是否想轻薄奴家,奴家...永远记得那时良人的表情。正谦一瞬之间变得很是兴奋,在得到恶人的指示后,当即欺身上来...”

“良人还在挺动之时,那恶人却直接把良人刺死在了奴家身上。”

“良人死了,奴家并不伤感,也不悲哭,仍是和往常一样,身子做宴,口舌为盂,终是等到公子来援。”

女子将种种辛酸苦事讲尽,终于释然,“奴家貌若恶鬼,魂已萧索,早非往常模样。公子,你看奴家可能活得?还愿活得?”

木生风有些沉默,方时才道,“此番诸事,非你所愿,亦非你之过。”

“万事悲苦,皆非人所愿。奴家唯一能做,便是静待往生来世,忘却世间诸般污秽丑恶。”

木生风知道对方心意已决,终于起身道,“走好。”

“奴家多谢公子成全。”

良久,木门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同样萧索的少年只能缓慢地离开这个悲苦之所。

木生风走出门外,却见薪南淋着瓢泼大雨往居仁馆过来。

他立马撑开伞,拄着拐跑到她身边,埋怨道,“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休息的吗?”

薪南终于见到少年,不顾对方埋怨,眉眼尽笑,“怕你不管我,一走了之了。”

木生风有些颤动,他一瞬之间想到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薪南面对的就会和居仁馆里女子面对的一样。

“至少到青木城之前,我会好好看护住你的。”

“坐好,我先给你把头发捋干些。”木生风说道。

此时,大殿中已经升起来火,是拆掉大殿的一些木梁烧的。

勉强坐直让薪南咳嗽了两声,平复下来,开口道,“公子,学院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木生风摇头,想到对方看不见身后,便道,“是和刚才那群人一伙儿的,已经被我杀了。”

“公子骗我。”薪南回过身来,瞳眸很是明亮。

木生风无视掉那个眼神,淡淡道,“有些事,总是不知道的要好。把头转过去,不然头发不好弄。”

薪南乖乖照做,却道,“公子觉得我是那画中无知女童吗?我长公子稍许,苦难磨砺却不少。况且此刻同为天下沦落人,纵有酸苦亦可为公子担忧。”

木生风沉默稍许,想到也许二人都活不到去青木城的一天,也无需怜惜,便将其尽数相告。

薪南和木生风关注的并不一样,虽然也感叹惋惜那女子的悲惨境遇,但更多却注意在恶人身上。

“这恶人平和之年可为君,灾年便为贼,说到底,还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之故。”

木生风不然,“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则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此恶人便为小人,只泰丰之世无得展,一朝有乱即显露无疑。”

薪南感受着长发上传来的轻柔触感,反驳道,“公子可知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此谓人之其本,非由人定,实乃天定。”

“人之初始,性有相悖。良善之辈寻得心安,卑劣之徒求取身安。”